高中的时候,我们班的同学关系很好。
月考前的历史课,老师让自习,我们在下面偷偷地玩三国杀,憋笑憋到肚子痛。
被历史老师发现后,四个人去走廊罚站,其中还有一个是班长。
突然,校长走了过来,班长急中生智——“走,咱们去窗台假装出来整理作业。”
校长走了以后,我们四个笑得趴在了地上,还不敢出声。
我们班教室后边的空地很大,大家总是喜欢在后边,打打排球、玩玩真人版植物大战僵尸。
教导主任看到我们在后边打排球,勒令警告:“等你们碰着灯的。”
怕什么来什么,就在一节自习课的下课,我们把灯打掉了。
是那种长长的管状的灯,掉了一头,在天花板上耷拉着。
班长立刻作出了应对——“你去拉窗帘,你去挡后门,你去买胶水。”
就这样,桌子上面放着凳子,凳子上边是班长,班长脑袋上套着黑色塑料袋(怕胶水滴在头上),颤颤悠悠,修好了灯——但只是虚假的繁荣,最后还是找了维修师傅。
班长去找人的时候,理由是“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的,在上自习,突然就掉下来一头,吓我们一跳。”
关于用餐问题,学校是不允许学生点外卖、出去吃饭的。
但食堂的饭总是令人心生厌倦。
有一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,班长带头商量今晚点外卖改善一下伙食。
选了半节课,最终决定买云吞吃。
因为教导主任每天晚自习的时间,都会在能拿到外卖的固定地点抓人。所以,后半节课班长又部署了一下怎么配合着绕过教导主任,顺利拿到外卖。
过程嘛,很艰险——班长眼瞅着教导主任往外卖方向走过去,小姑娘在操场上大声“啊!!!”,给教导主任吓一跳,回头看了班长好一会。
结果嘛,很刺激——临上课五分钟拿到外卖,大家只能匆忙地当饺子吃,汤都没喝上一口。
高考放假的前一天晚上,班长组织全班开了场party——当然还包括我们的各科老师,以及政教主任。
因为我们班级比较特殊,和高一在一个楼层。导致下课我们班还在开趴,门口却站了一堆人。
后来老师说,再也没有一个班级像我们这么野,野又野得可爱。
散伙饭那天,我们哭了笑、笑了哭,喝了吐、吐了喝,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——“千万别散了啊!”
可还不到一年,我们班级的微信群就已经在我微信消息界面的最下端了——大一寒假我想找大家出来玩,结果最近的一条聊天记录是班长说元旦快乐,然后下面零零散散的几个表情回复。
那么好的友谊,说淡就淡了,难过吗?
难过吧,但其实也还好。
我冷血吗?不是,是因为我有了新的朋友,而大家也有新的朋友,新的生活。
美国社会学家兰德尔·柯林斯提出过“互动仪式链”理论,他认为互动仪式需要四个要素:(1)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聚集在同一场所;(2)对局外人设定了限制;(3)人们将其注意力放在共同的对象或活动上;(4)人们分享共同的情绪或体验。
上高中的时候,我们每天12个小时以上的时间,生活在同一间教室,运动会、体操表演、班级平均分等等一系列的符号都是在强调我们作为“我们”的意识。
大家一起学习、一起打排球、一起修灯、一起订外卖,分享着同样的学习的痛苦、作为美术生的艰辛以及偷偷点外卖的紧张和刺激。
那毕了业以后呢?
我们不再在一个场所(其实某种意义上,班级群是我们共同存在的赛博空间,然而其他因素不再满足)、我们没有共同聚焦的事物,自然而然也没无法再情感共振。
大家都有了新的“我们”,而彼时的我们,早已变成了被设定了限制的局外人。
这就是为什么毕了业以后班级群没人说话的原因。
但就是这样啊,一场一场的离别构成了我们的整个人生——从“你我他”到“我们”再到“你我他”。
然而,我们曾经一起有过一份记忆,这份记忆能够抵抗长大后成人之间的冗长无趣;这份记忆能够抚平寒冬酷暑时节躁动的心;最重要的是,这份记忆,永远属于“我们”。